一抹夕阳撒在西红脸上,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颜,盖住了她脸上的苦难。病床上她静静地走了,去了另一个世界。
按辈分西红应该叫我长辈,在高中的班上这是我俩的秘密,同学中没有人知道。我不愿意说出,她也不好意思公开。但她从来没有叫过我长辈,甚至连我的名字也没有叫过,与我打招呼都是:嘿、嘿!好像我的名字叫嘿嘿。其实,她就是称呼我长辈,我也不好意思答应,毕竟她比我稍大,又是同学。 西红的父母为支援山区教育到偏僻的乡村当了教师,她跟随父母在乡下长大。几个兄弟姐妹中她是最大的,从小就替父母分担家庭的重担,放学后不仅要照顾弟妹,还要上山拾柴、打猪草,家务活样样都得干。艰苦的环境里磨练了她不屈品质,也磨练了她强烈走出大山的欲望。那时,她每次都要步行五、六十里才能来到学校,吃住在学校,一住1是几月,返回还得步行。她学习非常努力,学习成绩也总是排在全班前列。我父母亲每次批评我贪玩、不努力、不上进时总要拿她来做比较。我内心对她的嫉妒逐渐变成嫉恨。平日里看也不想看她一眼,更别说理睬她。有时她到我家,我常以鬼脸相待。
都说西红是班里的大美人,我从不以为然,大概是特殊的关系不可能产生异样的冲动原因吧!对她的长相打心眼就没有关注过。直到毕业合影时,站在前排的我只听到耳旁悄悄传来“嘿、嘿!别把我挡了。”一回头,那对隆起的丰腴似盛满蜜汁,乳洗般的娇嫩脸庞透着少女成熟,一双明亮水眸如同荡漾着一汪清水,微笑时红润嘴唇似待放的莲瓣。我像被蛰了一下,脸红心慌,没敢多看,也是不好意思多看,但就是这一眼,纯清而亮丽的容颜永久定格在我的脑海。
毕业后我就离开了小县城。渐渐与她的联系少了,听说她几次高考失败后当了乡村干部。距离的遥远,通讯的不便,各自工作的繁忙,联系越来越少。远亲不如近邻,最后,也就没有任何联系了。
十几年后的一个夏天,我到一个叫汉阴的地方出差,走在街上,仿佛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嘿嘿两声。回头一看,西红!我不敢相信自己,但记忆迅速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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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定格在我脑海容颜,的确是她。依然亮丽,更显成熟热情大方,朗朗笑声掩住了当年少女的羞涩。她让牵着的半高孩子叫我爷爷时,孩子楞了一会儿,却叫出的是叔叔。她很尴尬,我说就别让孩子为难了,还是嘿嘿为好,她也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。
远在他乡见面,除了惊讶,就是问候,少不了相互再做介绍:为了走出深山,她远嫁到汉阴川道。起初在乡下工作,后经过考察和考试,调到县上。问及她的家庭情况时,从她滑向一边的眼神里流露着一种苦涩,好像遇到极不愿意回答的难题。她转问我,我也嘿嘿一笑,回答还是漂泊人。她玩笑又神秘似的说,给介绍一个对象行不行,我随口答应。其实,只是嘴上的应付,全没当真。我没有当真,可她当真了。没过几天她的电话就来了,说姑娘已经找好,第二天就给我带来看。我的天!我可是随便说的,哪想到她到认真起来。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接待。可没想到她还真的成就了我婚姻。 我有了爱人,她却离开了丈夫。
她从多年无共同语言的家庭中解脱出来,把精力用在工作和学习上。都说她是个工作狂。工作努力、能力又强,先是从偏远山村调到县里,再从县里调到市上。每到一处都留下很好的印象。
亲戚、同学、红娘,我们走到了一个共同的城市。
一个漂泊在稍显冷漠的城市女人,在需要家庭、需要关爱、需要支持、更需要温暖的年龄时她却什么也没有,除了工作就是寂寞。她盼望着有个家,可不是东不成,就是西不就。她常说爱情不属于四十左右的女人,但也不能再将就自己。
孤独中她学会了喝酒、打牌,工作之余她常在喝酒、打牌的刺激中打发自己,精神空虚的苦酒只有自斟自饮。我们对她的关心也只能是在爱情之外的最大范围。我曾经劝她,找个老公好好地过日子,她嘿嘿苦笑着说:半老徐娘,谁要?找个老头还得三天两头扶他去医院。
西红是个热情大方的女人,每次相聚最忙碌的总是她。她喜欢同学集会,畅谈过去时光时她总是抑不住快乐和忧伤。常常在半醒半醉时自言自语:下辈子不做女人了,做女人太苦。要做个男人,敢于担当的男人,去关心孤独中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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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。还对我说:来世我们还做亲戚,但我要做长辈,去关心晚辈。多年来,想起她的这段半醒半醉话我的心里都有一种隐隐疼痛,我这个长辈真的从来没有认真关心过她。
2022年夏季的一天,西红突然病倒了。
医院病床上的她处在病危的高度昏迷状态,不能动,不能说,不能吃,不能喝,也不知道她的意识是否清楚。茄色的脸上布满痛苦,已不再是定格在我脑海里的靓丽。亲朋好友们来看她,只能远隔病床。
我走近病床,在她的耳朵轻呼着:嘿、嘿!坚持,我相信你,一定能够挺过来。你如果能够听见,就给我一个暗示。她脚拇指连续勾动了几下,应该是她对我的回答。在场的人都看到了这一细微动作,那应该是她与死神搏斗的巨大力量,一种对生命的强烈渴望。
三天后的夕阳正好、夕阳正红时分,西红走了,被火红的落日拽下西边,沉入苍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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