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的短笺

偶然看到李碧华的博客征集写给母亲的短笺，忽然很想给你写点什么，虽然你看不到了。我没有对于母亲的记忆，我的记忆里只有你，奶奶。早晨我牵着孩子走在阳光下，想到多年以前你也是这样地牵着我。奶奶，转眼间，我的孩子快六岁了，记得你说过，爷爷战死时，爸也只有六岁，我仿佛看到你年轻的时候，一头乌黑的秀发，一把油纸伞的时候。今天在街上看见一个老人很像你，我的心跳都要停了，不由自主跟着她走了很远，奶奶，我多么希望老天能给我机会，让我这样目送你。已经不太记得你的样子，记不清你很久前说过的话，我很害怕，如果有一天相遇，我还能不能认出你。奶奶，原谅我，忘记你。我想永远记得你的，哪怕将来到了你的年纪。那天在车上听到那支歌《酒干倘卖无》，不知不觉泪流了满脸，奶奶，如果没有你，我就是一只流浪的小狗。每次梦到你都与死亡无关，你也完全不是在病榻上的模样，我会陪你谈天，送你小礼物，其实这些我很少做过，因为你耳背，在你最后的几年里我一直不愿与你交流，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？“跟你说过多少次，不要总把你的小点心送来给我吃，让我觉得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，你忘了我多大了吗？”——奶奶，对不起。“我和姐姐说话的时候，拜托你不要插嘴，你已经完全听不见了，跟你讲话我几乎要发疯。”——奶奶，对不起。你给我儿子做的棉衣我没带走，我当时是觉得里子有点硬，我没敢看你眼中失望的神情。整理你遗物的时候，我看到它还好好地放在那里，我真后悔，你做棉衣的时候已在重病中，我竟那样挑剔！棉衣我带走了，奶奶，虽然孩子已穿不下，但我会珍藏，我能在那细细密密的针脚里看到你穿针引线时的喜悦与满足。这几天很脆弱，常常在夜里哭。我知道你在，温柔地听我诉说委屈，奶奶，谁听过你的委屈呢？奶奶，你快乐吗？你满足吗？我一直在猜测这个问题，却一直没有勇气问你。80年不是只有一瞬，你心里到底埋藏了多少悲喜？妈走了这么多年，你总还念着妈的好，可在我记忆里，妈不时会惹你生气落泪，然后会认错，你就又乐呵呵的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。奶奶，其实没有谁比较好，比较好的是你，因为你的宽容，我们才幸福地在一起。转眼间你走了五年了，奶奶，请一定不要改变原来的样子，好让我在下一个轮回中能找到你。不，拜托你变任性一点，骄纵一点，下一次，换我来爱你。